男权社会对女性意识的压制,是从对女性身体的束缚开始的,比如裹小脚。当时的女性为了生存只能靠身体来取悦男性,她们无法为自己的身体做主。“女性的天空是低的,羽翼是稀薄的”,[7]折翼的天使,失去了身体的优势,是无法自由飞翔的。林市就如那折翼的天使,她无法替自己的身体做主。陈江水为了得到情欲的满足,不断玩弄林市的身体,喝完酒总会对林市施以暴力和性虐待,还拿食物消遣和威胁她,迫使林市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,而林市为了能填饱肚子,便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,以自己的身体来取悦陈江水。性对于男女来说应该是美好的,可是到了林市那里却是恐怖和苦不堪言。她害怕陈江水对她做出那种事,有一次她骗陈江水说自己的月事来了,躲过一劫,第二次她却没有那么幸运,在月事来的时候,陈江水依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,还被说成晦气。长时间的饥饿和性的折磨,已经让林市的身体吃不消,她的身体承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。可她却无权说不,只能默默忍受,因为她没有话语权,身体也是她谋求生存的一种手段。女性的身体,被男权社会打上了有色标签,即男性泄欲的工具和繁殖的机器,这种强加在她们身上的标签,她们无法拒绝,也没有条件去保护好自己的人身权。女性的身体是美好的,女性意识的萌发也是从女性对自己身体的关注开始的,林市对自己身体的认识,经历了从无知到逐渐了解再到最后被压制的过程。
对女性身体的束缚,已经让男性对女性的压制成功了一大步,对女性思想的制约,则进一步巩固了他们在女性那里所取得的成就,让女性彻底臣服于他们的脚下,对其顶礼膜拜。以“男主女从”、“三从四德”为代表的封建道德观念,让女性成为了传统秩序的恪守者,同时也让她们的心理变得矛盾和扭曲。造成女性心理扭曲的原因,主要是当时的社会环境。“《杀夫》创作的时代背景已不是封建年代,但陈厝仍是封建社会的一个‘缩影’”,[8]封建社会制度依然根深蒂固,女人是附庸,男人是主宰,性别歧视和对女性的压迫依然存在,女性依旧毫无地位和尊严。“男尊女卑”的思想观念,不仅使男性觉得自己不管怎样对待女性,都是理所应当的,而且也让女性自己认为,社会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,女人没有独立的生存价值,“她们判断女人的标准完全依赖于男性给予女性的判断,她们不但自己是受苦者,还不自觉地充当了帮凶和男性话语的传声筒”。[9]小说中以嘲笑、污蔑林市的阿罔官为代表的陈厝妇女们,她们一直奉承的最大信仰就是“做女人,凡事要忍,要知夫与天齐”,这种长久以来形成的“男尊女卑”的集体无意识,让她们成为封建伦理纲常的牺牲品,而她们却反过来成为封建礼教的帮凶,不但丝毫不同情林市的悲惨遭遇,反而嫉妒、嘲笑、指责和诋毁她。这些女人是一个矛盾变态的集体,一方面受着异性的压迫,一方面又欺负比她们弱小的同性,这也是一直以来困扰并羁绊着中国女性意识解放的一大阻碍。
在封建男权社会里,男性自诩为女性的“君王”,是她们的天,是她们的地,“为自己量身打造所谓的女性形象,最为可悲的是女性则模仿这个形象创造自己”。[10]男性给女性设定了“贞节牌坊”,处处规范限制着她们的言行和思想,在他们的观念里,贞节比女人的生命、比女人作为人的价值都要重要。小说中林市的母亲就是因为被族人说成不贞才丧命;阿罔官则是世人眼中的“贞洁烈女”,她守寡不再嫁,她上吊明志,遵守妇德,与她相比,林市和阿母则是不守贞洁的“淫妇”,与“后车路”的妓女无异。可事实上却是,阿罔官年轻守寡,生理上的压抑导致她心理的变态,不但和阿吉偷情,还总是偷偷摸摸地躲在墙角听林市的房事,恶意歪曲令林市痛苦的事,在背后编排污蔑林市及阿母,并以恐吓、打击、取笑林市来满足内心的愉悦。尤其是当她被陈江水救了之后,对陈的态度大大改变,反而处处针对林市,直到把林市仅有的一点希望和温情全部扼杀掉,直接把她推向死亡的深渊。女性作为妇德虔诚的遵从者和捍卫者,在家洗衣,做饭,生养孩子,替男人把持家务,既是男人的得力帮手,又是卑贱低微的牺牲品。阿罔官就是传统妇德的形象代言人。自丈夫去世后,她独自抚养儿子长大,自认为高其他女人一等;在与阿吉通奸事情暴露后,又以上吊的方式来“明志”,自恃清高;最后向警局告密,看着林市被抓游街,自以为替社会除害时时刻刻做足了典范道德家的派头。实际上,以阿罔官为代表的陈厝妇女就是一群爱说闲话,搬弄是非,用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之中的恶魔,她们虚伪尖刻,充当着男权社会的奴仆。 李昂小说《杀夫》中的女性意识解读(3):http://www.751com.cn/wenxue/lunwen_2133.html